厢房内,气氛凝重。楚清歌和姜义并排而坐,两人的面色都冷硬如冰,谁也不愿意先打破这沉默,互相不与对方对视。他们就像两座沉默的山峰,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。
沈傅站在一旁,看看楚清歌,又看看姜义,满脸的疑惑。他本想问清原委,却又欲言又止,似乎觉得此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。最终,他决定转换话题,把驿官腰牌递给了楚清歌。
“我找到了当年替萧将军送假详书和军情折子回宫的驿官儿子,这是他已故父亲的腰牌。”沈傅的声音沉稳有力。
楚清歌接过腰牌,仔细端详着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,“你继续说。”
沈傅微微点头,继续讲述道:“他说,当时萧将军命他父亲携带假详书和军情折子回宫,但半路上,他父亲就被一群密探截住了。那些密探声称是奉宫中命令前来接应,却不肯出示腰牌和印信,强行收走了他父亲的马匹和行囊。”
姜义皱起眉头,怀疑地说道:“宫中的密探?未必吧。”
沈傅解释道:“的确,那驿官唯恐密探身份不对,谨慎追踪奈何跟丢了。他便在城中探寻,某一日发现密探一员去了凌太尉府中。不久后,就发生了凌太尉告发萧将军谋反之事。”
姜义的脸色变得阴沉,“果然是凌宴蓄意栽赃。”
楚清歌思索片刻,问道:“仅凭这几句话,证据并不充分,那驿官如今在哪?”
沈傅叹了口气,说道:“已经去世了。当年这驿官身份低微不敢站出来,临终前却心中有刺,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儿子。可距萧家通敌案已经过去多年,他这儿子实在不想惹麻烦,我费了好些力气才让他愿意坦白真相。”
楚清歌感激地拍了拍沈傅的肩膀,“沈傅,这回多亏了你。”
沈傅摆了摆手,“分内之事,这事也有王爷的帮衬。”
楚清歌神色复杂地看向姜义,刚想拱手致谢,姜义却一挥手制止了他。
“一码归一码,这件事上你我不必客气。”姜义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楚清歌随即伸出拳头,姜义默契地也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。刚才还打得火热的两人,就此无声言和。
楚清歌果断地说道:“我想见这驿官儿子一面。”
沈傅问道:“可以,何时?”
楚清歌思索了一下,“今日。”
沈傅点头,“我现在就带你去。”
楚清歌起身,准备跟沈傅离开。沈傅却按捺不住好奇,顿住脚步,看了眼姜义,“你们到底怎么了?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。”沈傅满脸疑惑。
楚清歌和沈傅对视一眼,在关于凌知念的问题上,明显还是有火气,“一码归一码。”楚清歌的语气坚决。
姜义也附和道:“没错。”
楚清歌拉着疑惑的沈傅离开,姜义重新摸出荷包,凝神思索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纠结,心中暗自思忖:“知念和韵儿,谁才是当年的她……不行,我要弄个清楚。”
姜义对外传唤道:“魏明!”
魏明从外走了进来,恭敬地问道:“王爷。”
姜义吩咐道:“你去白玉轩走一趟。”
魏明领命而去,厢房内又恢复了安静。姜义坐在那里,手中紧紧握着荷包,仿佛在寻找着答案。
——
白玉轩的大堂内,凌知念坐在桌前,眉头紧皱,正专心致志地在账本上清算店铺的损失成本。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,让她头疼不已。宝笙看着凌知念疲惫的样子,心疼地走上前,轻轻地给她捏了捏肩膀,“这些损失让冯掌柜去算就好了,晚点算好公主也不会赖账。”宝笙轻声说道,试图让凌知念放松一些。
凌知念实在是被这账目弄得心烦意乱,她点了点头,然后合上了账本。她拉着宝笙在一旁坐下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,显然刚才的荷包事件深深地困扰住了她,“宝笙,你刚说姜义送给贺兰韵的那个荷包,先前我也有个一样的是真的?”凌知念看向宝笙,眼中满是疑惑。
宝笙急忙回答道:“奴婢哪敢说假话。那荷包的花纹极为特殊,的确和小姐您先前的那个像极了。可惜,您得了离魂症忘记了荷包的样式,不然您也会说像的。”
凌知念微微皱眉,陷入沉思,“我的那个荷包……除了花纹别致,还有什么更特殊的记号吗?”
宝笙歪着头,仔细回忆着,“记号?有!当时您整日佩戴荷包,大公子故意与您争抢,结果荷包底部划破了,白夫人见您伤心就给您用针线缝补,上面专门缝上了一朵黄色小花呢。”
凌知念喃喃自语道:“黄色小花……”
她心想,若能确认荷包底部有绣上的黄色小花,那就说明原本的自己才是姜义一直苦寻的女子,而贺兰韵……是假冒的白月光?这个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形成,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,让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。
就在凌知念满心疑惑之时,魏明走进了大堂。他恭敬地行礼,“凌二小姐,我家王爷邀您梧桐苑赴宴。”
凌知念微微一愣,问道:“楚护卫和贺兰公主在场吗?”
魏明摇了摇头,回答道:“只请了您。”
凌知念想起楚清歌之前的提醒,犹豫地说道:“我和王爷不太合适单独会面。”
魏明眉头一皱,他看了看凌知念,又看向宝笙,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“您可以带宝笙前往。”
宝笙连连点头,赞同地说道:“小姐,我们还是去见王爷一面吧,荷包的事还是查清楚为好。”
凌知念心中暗自权衡,目前自己想推进剧情的确需要还原真相,贺兰韵若是真的偷了自己和姜义的过往,总要查清才行。她深吸一口气,下定决心,“好,那我与宝笙同去。”
——
桐油灯的烛火在厢房内摇曳,光影在墙壁上晃动。姜义正坐在桌旁,全神贯注地端详手中的荷包,那荷包在灯光下显得神秘莫测。这时,凌知念随着宝笙和魏明一同来到了厢房。凌知念一进门,就看到姜义脸色沉重,她心中一紧,关切地问道:“王爷,你受伤了?”目光落在姜义捂住脸的手上。
姜义下意识地捂住脸上的伤口,眼神有些闪躲,不知该如何向凌知念解释。
凌知念又猜测道:“因为刚才铺子里的事,贺兰公主跟你生气了?”
魏明一听,顿时怒从心头起,大声说道:“公主贤淑温婉,怎会对王爷生气,还不是你身边那个不知死活的——”
“魏明!”姜义厉声打断了他的话,魏明赶忙闭上了嘴,只是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愤愤不平。
姜义看向宝笙和魏明,说道:“宝笙、魏明,你们两个先出去吧。”
凌知念却摇了摇头,她的目光落在了姜义手上的荷包上,“我知王爷想问什么,不用麻烦他们出去了,很快就能确认。”
姜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“你不愿和本王独处?”
凌知念微微点头,神色认真地说:“是,您即将大婚,我应当知晓分寸。”
姜义沉默了一下,然后提起荷包,语气有些沉重地说:“能不能成婚,要看它。”说完,他把荷包递给凌知念,目光紧紧地盯着她,“知念,这荷包,你当真没有印象吗?”
凌知念看向宝笙,说道:“宝笙说,我丢失的那个荷包底部,有一处特殊的记号。”说着,她伸手接过荷包,此时,厢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只荷包上,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凌知念接过荷包,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,她缓缓翻过荷包底部。然而,底部干干净净,是一块平整的布料,并无缝补和黄色小花的痕迹。宝笙急忙凑过去,仔细地看了又看,的确没有任何记号。宝笙挠了挠头,满脸愧疚地说:“兴许真是看错了,这只荷包和您丢失的不是同一个。”
魏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,向姜义行礼道:“恭贺王爷,看来贺兰公主确实是您的故人。”
姜义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,他默默地接过荷包,站在那里沉寂片刻。良久,他缓缓起身,看向凌知念,“劳烦你了知念,三日后,一定要和楚兄来赴婚宴。”
凌知念犹豫了一下,还是询问道:“楚清歌有没有告诉过你,我们先前听到她和朱砂……”
姜义微微点头,“说了,但如今一切水落石出,终究是本王对她不够信任。”
凌知念轻声说道:“王爷下了决心就好。”她的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。
——
屋内灯光昏暗,贺兰韵手持长鞭,面色阴沉,眼中透着寒意。朱砂跪在地上,身体微微颤抖,她的背上已经被抽出了几道血痕,鲜血渗过衣衫,触目惊心。
贺兰韵冷冷地问道:“朱砂,你可知错?”
朱砂咬着牙,嘴硬地回答:“在白玉轩闹事是我冲动,可宝笙认出了荷包之事……我何错之有。”
贺兰韵眼中闪过一丝恼怒,“那你的意思,是本公主的错?”
朱砂心中虽有不甘,但还是不情愿地低下头,“奴婢不敢。”
贺兰韵走上前,捏起朱砂的下巴,迫使她抬起头来,“是吗,如今我是公主,你却成了婢女,心中不舒服吧。”
朱砂连忙摇头,“不,奴婢没有。奴婢只是觉得,公主大张旗鼓戴着荷包去白玉轩欠缺考虑……”
贺兰韵冷笑一声,“就算没有宝笙认出荷包,王爷也早就怀疑我了。”
朱砂一愣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随后忽然明白过来,“难道你——故意的?”
贺兰韵听了朱砂的话,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,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。“现在,王爷不会再有任何怀疑了。”她的眼中闪烁着算计得逞的光芒,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。
——
店内烛火摇曳,楚清歌急匆匆地回到店铺,环顾四周,却发现只有冯掌柜在整理着柜台。楚清歌眉头微皱,心中涌起一丝不安,急忙问道:“冯掌柜,二小姐呢?”
冯掌柜抬起头,看到是楚清歌,回答道:“刚刚被安康王请走了。”
楚清歌一听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“这么晚还没回来?”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,心中那股醋意如藤蔓般蔓延开来。他快步走到门口,往外看了眼天色,夜色如墨,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,他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,担忧与酸涩交织在心头。
楚清歌往太尉府邸赶去,疾步去了凌知念院子,宝笙手提灯笼,柔和的灯光在回廊上洒下一片昏黄。她和凌知念走在回去的路上,四周静谧,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廊中回响。
宝笙轻声问道:“小姐还在忧心王爷和公主的婚事?”
凌知念微微摇摇头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,“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,挺好的。”
宝笙听后,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,接着说道:“那宝笙也希望小姐和楚护卫早日终成眷属。”
凌知念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,像熟透的苹果,她急忙打断宝笙,“宝笙,你说什么呢。”
宝笙却不以为然,眨着眼睛说:“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楚护卫甘愿豁出命保护小姐,看你和王爷、沈大人走近了还会吃醋呢,你们这对有情人只差戳破一层窗户纸而已。”
凌知念听后,脚步微微一顿,若有所思。她想起楚清歌平日里对自己的点点滴滴,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关怀和保护,心中泛起一阵涟漪。
此时,两人走进院子,宝笙忽然停住脚步,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,压低声音说:“小姐,这层窗户纸马上就要破了。”
凌知念有些疑惑地抬起头,顺着宝笙的目光看去,只见楚清歌打着灯笼站在院中树下。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庞,更显冷峻帅气,他的眼神深邃炽热,直直地盯着凌知念。
宝笙偷笑了一下,转身快步离开,留下凌知念独自走向楚清歌。
“在等我吗?”凌知念轻声问道。
楚清歌眉头一皱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醋意,打断她的话:“为何去见他?若你对他还有想法,那我就走。”
楚清歌的态度和最后那句话,让凌知念刚刚的扭捏和害羞瞬间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气恼。她眉头紧皱,眼中闪过一丝怒火,“楚清歌,你现在是以何种身份在质问我?”
楚清歌张了张嘴,想要回答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,话语在嘴边戛然而止。
凌知念看着他,眼中的期待渐渐落空,心中一阵刺痛。她冷哼一声,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,脚步有些急促,仿佛要逃离这尴尬又让人心痛的局面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楚清歌神色一变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他几步追上凌知念,猛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,将她转过来,还没等凌知念反应过来,他便俯身,以一种强势而又充满爱意的姿态吻了下去。这个吻热烈而深沉,仿佛要将两人之间所有的情感、误解、犹豫都融化在其中。凌知念瞪大了眼睛,先是一愣,随后缓缓闭上双眼,沉醉在这个突如其来却又期待已久的吻中。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甜蜜起来,只有那盏被放在一旁的灯笼,静静地散发着温暖的光,见证着这动人的时刻。
但不多时,凌知念忽的找回了理智,如同从一场迷梦中惊醒。她用尽全身力气猛的推开了楚清歌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愤怒。楚清歌也从激情中回过神来,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,眼中满是愧疚。
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”凌知念微怒地说道,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吻而泛着红晕,眼神却如冰冷的箭射向楚清歌。
“抱歉,我不是有意要轻薄你,我对你——”楚清歌试图解释,眼中的深情愈发浓烈。
“先别说,你我都需要冷静下。”凌知念打断了他的话,她的心乱如麻,脑海中一片混乱。不待楚清歌回应,心思紊乱的凌知念快步走向自己房间,她的脚步有些凌乱,仿佛在逃离这让她不知所措的情感漩涡。楚清歌赶忙追上,可还没等他开口,凌知念已经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房门,将他拒之门外。
楚清歌伸手想敲门,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,却在快碰到门的时候又停下动作。他深吸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知念,我并非一时情动,我对你……早就情根深种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饱含着深情。他的一只手扶在门上,温柔又紧张地等待回应,那扇门仿佛是他与凌知念之间此刻最遥远的距离。
屋内,凌知念背靠着门,心跳如鼓,脸颊滚烫。隔着这一堵门,她能清晰地听到楚清歌的声音,那深情的表白在她耳边回响,让她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。她的手缓缓抬起,想要打开门,回应楚清歌那炽热的情感。然而,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门栓时,她又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停了下来。
她的脑海中闪过自己隐藏的身份,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同阴霾笼罩在她心头,“可我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,若我哪天离开,你会伤心吧。”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,疼痛难忍。凌知念心中纠结万分,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却又让她心动不已的感情。开门的动作僵住,最后转为一只手扶在门上,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无奈。
镜头对切,楚清歌和凌知念隔着一道门,两人双手隔门相对,虽然看不到彼此,但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,那是一种无声的情感交流,却又被无数的纠结和担忧阻隔。
良久,没有等到回应,楚清歌的神情有些失落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前,眼神黯淡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。夜风吹过,带起他的发丝,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惆怅。
身后,打着灯笼的宝笙不知何时走到楚清歌后面。她看着楚清歌失魂落魄的样子,忍不住“哼”了一声。
“哪有人像你这样表明心意的,既莽撞又没有诚意,怪不得我家小姐不搭理你。”宝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。
楚清歌这才回过神来,有些惊讶地问道:“你不是回屋了吗?”
宝笙白了他一眼,“我那是给你制造机会,谁知你平时挺知情识趣一个人,关键时刻如此呆笨。”
楚清歌一脸诚恳,“愿听指教。”
宝笙一脸傲娇,故意吊着楚清歌不肯说话,下巴微微扬起。楚清歌见状,赶忙示好地凑上前,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,“好妹妹,你喜欢什么尽管说话,帮帮我吧。”
宝笙嘴角微微上扬,“你这不是知道怎么表诚意嘛,求我办事都知道讨我欢心,到了我们小姐这儿就只知道空口白话?”
楚清歌像是被点醒了一般,恍然大悟,“我明白了,你教训的是,我这就去准备。”
宝笙点了点头,又叮嘱道:“我家小姐不缺金银首饰,你可得仔细考虑,投其所好才行。”
“投其所好……”楚清歌皱着眉头思索着,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。他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关于凌知念喜好的记忆,却一时有些迷茫。
宝笙看着他这副模样,无奈地摇了摇头,拍了拍他的肩膀,然后捂住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,“你慢慢想,今日变故太多,我都没顾上吃东西,去膳房讨点吃的。”说完,她转身离开,那灯笼的光晕随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。
楚清歌看了眼凌知念屋门,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,想到了凌知念需要的东西。他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,转身往隔壁自己屋里走去,脚步坚定而迅速,仿佛已经找到了打开凌知念心门的钥匙。
他心里有些激动,眼神定定看着她的屋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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