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那人只看了一眼,便收回目光,又眯起眼睛来。
「嘶!」申灿倒吸了口寒气,心怦怦直跳。方才被瞧着时,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住一般,此刻浑身一松,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更为兴奋起来。
这绝对是一猛将!
有这等人物效力,果然,张钦所言不虚,赵和知人善用,自己在其手下,不愁没有用武之地!
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钦,却发觉张钦并没有反应,他看向张钦,却发觉张钦盯着赵和身旁另一人出神。
那人面色平静,甚至似乎有些无奈,看上去不象是大官,倒象是一个被上司和同僚们弄得精疲力竭的小吏。他将手笼在袖中,目光也有些茫然,哪怕赵和在与他说话,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「怎么?」申灿看到张钦神情有异,好奇地道:「张兄是遇到认识的人了?」
张钦回过神来,勉强笑了笑:「是,如何不是认识的人呢……十余年前,我来咸阳,原是踌躇满志,但先是在咸阳之外遇到一个自称隐士的山野之人,然后又在咸阳城中遇到这位只是小吏的咸阳胥吏……呵呵,彼时我才知晓,天下之大,奇才之多,我不过是碌碌之辈罢了。」
「有这么强?」申灿讶然。
他们这一路来算得上是相互熟悉了,因此申灿知道这位张先生,虽然不幸失陷于贼人之手,但他其实颇具干才,至少在申灿认识的人当中,还没有谁的见识、才华能比得上张钦的。可张钦见到这位旧相识,却自惭不如,那他所认识的这位,又会是何等惊才绝艷之辈?
「申灿。」张钦突然又开口道。
申灿应了一声:「张先生有何事?」
「说实话,我劝你们来咸阳之时,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,生怕咱们此行会白落一场空,但如今,我却有十足信心了。连这位这样的人物,都被赵……都被护国公请出来办事,护国公根基已成!」
他们二人悄然说话之间,赵和身边的萧由突然拉住赵和的手臂。
「护国公,你瞧那路边之人。」
赵和顺其示意望来,便看到了张钦正与申灿在交头接耳。
此时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特别多,象他们这样小声议论的也不少,因此赵和最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二人。此时一看,至少申灿的模样是入了赵和之眼的:「那佩刀之人是个壮士,身手应当不错。」
「此人我不认识,但与他说话的那位,十余年前我曾经见过,他到此处,蜀地之事,你不必愁了。」
赵和精神一振:「竟然是这般人物?其才如何?」
「治守一郡,绰绰有余。」萧由说到此处,望了赵和一眼,笑了起来:「自然,依护国公之制,他须在下吏之位先熬上两三年,才可委以重任。」
这是赵和并未明文宣布的一条规定:所有中层以上的官员,都必须有两三年的基层经历。
哪怕自诩为赵和门生的稷下学宫弟子,也需要在基层进行相应的锻鍊,这才能够进入上升通道——自然,若是真正立下卓越之功,也可以跳过这一过程,但是除了战场之上,哪里有那么容易获得卓越之功?
「不经下吏,不明下情,不可使之为州郡长官。」赵和很是认真地对萧由道:「萧公,你此去之后,于用人之上,也须如此。」
萧由懒懒地应了一声。
赵和一行离开东市南门之后,张钦沉默了会儿,便带着申灿诸人进了东市之中。围观的人群,此时也各自散去,从这些人的谈论之中,张钦算是明白赵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。
他在送萧由、解羽出京镇抚河北诸郡。
原本萧由此行早就该出动了,但是一来护国公政权初立,百废待兴,赵和手中可用的武将不少,文官却是有限,原本朝堂之上的文官,他用起来并不是很放心,故此将萧由暂留下来相助;二来河北事情复杂,颇有反覆,便是赵和一时之间也无法看透,直到二月底才确定情况。故此,反倒是从北州赶来的段实秀在年后便已经出抚河东,而萧由却到三月中旬才出发。
「护国公以关中为根基,以齐郡、西域为两翼,如今又遣信重之人镇抚河北、河东,想来用不了多久,便是举兵南下,扫平叛逆了。」正听之时,有一句话传入耳中,让张钦向说话之人望了过去。
此人话语之中带着齐音,一看他模样,张钦便觉得一股稷下气息扑鼻而来。
「方贤弟所言甚是。」另一人笑着道,「不过方贤弟乃护国公旧识,为何不于其府中投帖拜会,以图晋身之阶?」
「咏虽不才,却也知护国公行科举之意。此事乃千秋之策,咏未遇其时倒还罢了,既遇其时,自然是要参与,以图青史留字,如何能为一时之幸而弃万古之功?」那姓方的稷下之人说道。
他言语之中极具自信,仿佛觉得此次开科取士对他来说中的是探囊取物一般,张钦又仔细看了看其人,发觉其人面相稚嫩,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,倒不显老。
「据说护国公将于诸科之中择其优者授予状元、榜眼和探花之名,定其为甲等之士,方贤弟信心十足,看来是笔指状元,欲名扬天下啊。」另一人又道。
这话中有话,颇有深意,张钦暗暗一笑,知古文人相轻,这位说话之人,显然是想将这个方咏架在火上烤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