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让他这位积年胥吏清楚的是,赵和现在摆明自己的身份,不仅仅是在威吓他,更是向他和所有定陶乃至齐郡的势力表明,他要认真了。
这样一个曾经在咸阳城中掀起滔天巨浪的人,跑到定陶这小地方来,会做出什么样的事?
瞧他自己所说,他是血雨,是腥风,这可是杀气腾腾的宣言。
半个定陶县的人头,都不够他砍的!
「小侯爷有何吩咐只管说,下官对大秦朝廷,对大将军,对小侯爷都是忠心耿耿,愿为小侯爷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」刘县尉正色说道。
董伯予气得转过身去,根本不看这个无耻之徒。
被打了两拳又被赵和吓了一句,这傢伙连学问都长了,连接用对了三个成语,实在让董伯予这种讲究气节刚直的人看不上眼。
「我不管你是心服口服还是口服心不服,我只有两个要求。」赵和伸出两根手指:「第一,我要知道昨夜袭我的响马是哪些人,第二,我要知道义仓纵火的是哪些人。你如果怕麻烦,只要告诉我他们是谁,砍脑袋的事情,我就不劳烦你了,我自引兵去做。」
「小侯爷放心,三天时间,我将纵火者揪出来,五天时间,我把响马名单列出来,必叫小侯爷满意。都是正货,决无顶替!」听到萧由在旁咳了一声,刘县尉补充道。
赵和点了点头,又看了现场一眼,见程慈已经跑了回来,便对萧由道:「王相,我们去定陶县驻扎,就算响马再来,我不信他们能沖入定陶县!」
他们自引军而去,见他们进了县城,刘县尉身边一人恨恨骂道:「小贱种,不过是生得好人家,得了个侯爵爵位,便嚣张如此!刘公,真的听他们的,以我愚见,不如……」
「叭!」
他话还没有说完,刘县尉老大的巴掌就已经抽到了他的脸上,将他抽得在原地转了三圈,两颗大牙都飞了出来。
「我晓得你与昨夜的响马有牵连,不过咱们齐郡中人,谁不和响马有点关系,所以我一直都不动你。」刘县尉恶狠狠地看着他:「可是,你明知道他们要杀人立威了,还把乃公推着向前拱,居心不良,就莫怪乃公我拿你了。乃公的手段,你是知晓的,现在你说,是招还是不招!」
此语一出之下,那名下属脸色惨白,呆愣愣地看着刘县尉,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,连忙跪下:「县尉,县尉,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愿意为县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!县尉饶我,饶了我啊!」
「这话有点耳熟,近来你学问有长进啊,不过没用,给乃翁口供,或者被乃翁弄!」刘县尉一边说,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腰带。
那手下惊慌失措,眼见刘县尉已经褪了裤子,大叫道:「我说,我便说……」
骚臭之味已经扑面而来,刘县尉尿了那手下一头,那手下却不敢躲。
「行了,快说,乃翁我只有三五日时间!」刘县尉骂道。
定陶城中,两千军士入城,给定陶令带来了极大的烦恼。
他匆匆赶到之时,才行完礼,赵和便对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。
「第一件事,你自家宅子让出来,让临淄王入住,你在外守卫,临淄王少一根头发,你就用囚车将自己装着送往咸阳城去,太尉李非很愿意见你。」
「第二件事,让你的人把县衙门清理出来,我要在那处置公务,闲杂人等,一律回避!」
「赤县侯,这不合……」
「不要和我说什么不合规矩,临淄王在你境内遇到响马,这又是什么规矩?」赵和面无表情:「你有一个时辰时间,一个时辰之后,我说的两件事你都做不到,那么就由我将你塞入囚车送到咸阳去。」
那县令一脸怨色匆匆跑了,赵和冷冷瞥了一眼他的背影,然后看向萧由:「萧国相,我这样做,你觉得可对?」
萧由笑而不答。
这一路上的应对,萧由都会推给赵和,大多数的决定,也都会让赵和来做出。萧由自己对赵和的解释,是让他多熟悉熟悉世情,以免成了赤县侯后反而被隔绝于市井之外。
但赵和却觉得,萧由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远离那些繁琐,他几乎将此行当作一场快乐的游学,一路都是轻松惬意。
旁边的董伯予却冷笑:「行事如此简单粗暴,你们就不怕这些地头蛇糊弄你们么?」
萧由心情好,当下笑道:「董先生,地头蛇不是蠢物,他们知道赤县候是过江强龙,早些将这过江强龙送走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,而不是与之对着干。说实话,朝堂之上的高官,或许有当了十年八年却依然其蠢无比的,但是这地方上的地头蛇,凡是在一地盘踞三年以上的,就没有一个蠢货!」
董伯予默然,一来他是不信,二来他仍不认可萧由与赵和的行事之道。
他总觉得这二人的行事风格有些不合常理,实在想不通为何公孙凉会败在这二人的手中。
「怎么,董公觉得我说的不对?」萧由又是一笑,缓缓说道:「要不然,我与董公小赌怡情一下,就赌定陶尉能不能在三天之内交出真正的纵火之人?」
「我不与你赌。」董伯予冷冷地道:「赌非正道。」
「真可惜,我原本是想着赌那姓刘的县尉不会在三天交出纵火者的。」萧由意味深长地对董伯予笑了一下。
话声未落,便听到有人笑道:「下官好象听到有人在呼下官,这一呼下官便觉得全身上下都有气力,应当是萧国相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