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奸司只是临时设立的机构,其职责所在,也就是搜检可能与贼人勾结的奸细,其中并没有管理咸阳纵火案件之权限!
他怒目而视,转身盯着咸阳令王鑑,同时心中惊疑不定,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样方法的,唯有最为精通大秦律的人,这种人所属学派,要么是法家要么是名家。难道这个俞龙,除了国子监的太学生身份,还是法家或者名家的传人?
「呃……温司直瞪着我做什么?」王鑑被他瞪得极不自在,莫名其妙地问道。
「将人交与我!」温舒沉声道。
王鑑自然不会反对,可他正待答应,那楼上俞龙又说道:「依大秦律,于咸阳纵法,为第二等罪案,次于谋逆、大不敬等,咸阳令署在擒获人犯之后,结案之前,不得将人犯交与任何人,以免有人私下勾通说情。咸阳令署可有人在,还不来接走人犯,莫非是想违背大秦律么?」
这话再一出,王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,很是无辜地向温舒摊了摊手:「温司直,你看……」
「把人交给我,这是关系到与莽山贼勾结的大案,就是谋逆,是大不敬,是要抄家灭族!」温舒厉声喝斥。
王鑑心里极是不快。
自从两人在一起开始,温舒对他就极不客气,全然不顾论品秩官职,咸阳令要远大于一个临时设立的刺奸司司直,对他冷嘲热讽呼来喝去。若不是看在他背后的天子亲信份上,王鑑早就一拍两散懒得理他了。
此时对方又连续喝斥,这让王鑑心中的不快到了极限。
他向温舒伸出一只手。
「何意?」
「你说这是谋逆大不敬抄家灭族的大案,总得给我证据吧,不给我证据,不给我公文,我就将人犯交给你,你觉得大将军、丞相还有御史和太尉那边,谁会放过我?」王鑑仍然一脸无辜的模样:「证据给我,我立刻把人交给你!」
温舒手中能有什么证据,他抓人的目的,正是为了证据,而且是与莽山贼无关的证据。
他盯着王鑑:「尊令就是这样对待皇命?」
「皇命?行,你拿天子手诏来,我连正式的经过外朝用印的圣旨都不要,只要你拿来天子手诏,我就冒着风险将人交给你!」王鑑也是积年官员,推诿的技术熟练无比,又向温舒伸出手来。
温舒当然也拿不出手诏,他实际上奉公孙凉之命行事,哪里能拿到天子的手诏?
他召来咸阳令署之人,原本想要借力,防止陈殇等人逃脱,却忘了这个时候,已经不再是烈武皇帝之时。那个时候他们这些酷吏只要一句「皇命」,就可以把人驱使得鸡飞狗跳,可如今,却已经没有了那位一言九鼎的强势皇帝,而只有一位受到五位顾命大臣牵制的小天子。
「人,你真的不交?」他咬牙切齿。
王鑑懒得与他再说什么,他招了招手,把萧由从人群中叫了过来:「萧吏掾,将相关的大秦律背给他听。」
萧由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温舒面前,两人目光对在了一起。
「大秦律第五卷第十七章京城篇……」萧由开始背诵大秦律,只背了两句,便被温舒喝止。
「够了,我不向你要人,但借你咸阳令衙署一用,审问这二人总该可以吧?」他向王鑑拱了拱手,第一次用上了商量的口吻:「王公,这毕竟是天子之意,你可要想得长远一些。」
王鑑心中极是快意。
这傢伙终于向自己低头,大名鼎鼎的赤炼温舒也有这样的时候!
而且温舒的话也有道理,如今五辅确实能够牵制天子,但等到天子二十岁亲政之时,记恨起此事来,他王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。
略一犹豫,王鑑点了点头:「既是如此,这点面子我总得给温司直的,毕竟温司直可是我咸阳令署的前辈,温司直任咸阳令时,我还在外郡当个县令呢。」
温舒稍稍松了口气。
他抬起头,望了茶楼之上的众人一眼,目光阴冷。
不在刺奸司,他有些手段不好用上,但在咸阳令署也行,毕竟那里也有不少刑具,已经足够给他施展了。
「还请王公派人去将人犯带下来。」温舒又向王鑑拱手。
「唔,你们都听到温司直的命令么,快去把人带来,休要走脱了人犯。那几位擒获人犯者,你们要客气些,对了,这两位人犯非同小可,你们也都给我将眼睛睁大些!」王鑑向差役们下令。
那些差役原本是在虎贲军后看热闹的,此时自己变成了主角,一个个兴奋排开虎贲军,三步两步上了茶楼。
片刻之后,他们将陈殇与赵和绑下了楼,当陈殇与赵和经过温舒时,两人都向他笑了一下。
温舒依旧面无表情,只是目光更为阴沉了。
第三九章、如何自救
咸阳令署。
今日的令署显得分外拥挤混乱,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虎贲军,这让萧由非常不高兴。
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军人,虽然军队应当是最讲纪律的地方,但这些军人只要介入地方事务,必然会将地方事务弄得一团糟,完全失去秩序。
而萧由最携崇的就是秩序。
唯有规则完整、秩序分明,他才能藉助规则与秩序的漏洞掌控一切。至于混乱状态,意外太多,再好的计算,也比不得从天而降的一块板砖。
迈着快步,他来到了衙门正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