居然还藏的如此仔细。可恶。 安赐指了指桌边:“方才我一起将仙尊的衣袍拿过来了,放在木柜上,待仙尊明日梳洗完便能替换。” 这半个月来,季澜身上一直是夜宇的黑袍,安爻已是催促多次,让制衣师傅赶紧把白袍做出,今日终于拿到。 雪白的缎质布料,与夜宇的衣袍是同一种质地,触感相同,色泽一黑一白。 季澜将喝见底的汤碗放至小桌,摇摇晃晃地下床,步至衣袍放置处。 “为何我的衣袍也有金线绣缝?这不是你们宫主专用的吗?” 安赐:“制衣师父说他弄错了,若是将线重新拆下,会折损布料。” 季澜头晕脑胀间听见此番话,更觉得晕,“…弄错了?” 白与黑,如此差距之大,居然还能锈错件! 师傅眼睛该治了。 安赐颔首,“仙尊喝完药便提早休息吧,宫主应是半夜就回。” 季澜:为何一直重复!本读书人才不关心那只蝙蝠! 哼哼。 安赐端起空碗,朝他道过晚安,转身欲出殿。 季澜忽地想起什么,赶紧又道:“这两天凉凉的身子怎么样了,待他痊愈后,是不是得回霜雪门?” 一向稳重的左护法,眼皮蓦地浅浅颤了下,说道:“知雪身上病况未痊愈,目前还得留在夜焰宫治疗。” 季澜关切地问:“睡你房间不会太挤吗?还是能多空出一间房给他。” 至少两人都好睡点。毕竟都是手长脚长的少年。 安赐却摇头:“不挤,他睡我那也行,待仙尊风寒痊愈后再去探望他,知雪会很开心的。” 季澜点点头。 不知为何,有关何凉凉的事只要交到安赐手中,他便觉得没问题了。 他一边思考,顺手将其中一套白袍抱到床上。 既然玉扇让人没收了,就用雪缎衣袍充当睡前散热物吧。 季澜将衣袍摊开,盖于腹上,冰凉凉的触感霎时袭来。脑中蓦然想到玉扇收走的原因。 一炷香后,某个因玉扇过冷,不慎将自己弄至风寒的仙尊,便默默地将身上带有凉意的衣袍堆到隔壁床侧。 接着慢慢的,用被褥将身躯裹上两圈。 这回得好好保暖。 以防某人回来见他风寒未愈,真的将玉扇给扔出去。 当晚,夜半时分。 外头静悄悄一片,偶尔拂过的微风,将枫林吹的沙沙作响。 季澜睡至一半,忍不住难受的低咽着,眉心浅蹙。 睡前喝的汤药效果正逐渐流失,故身子温度又渐渐高了上去。 原本堆在隔壁的雪袍,早在他翻身乱动间被挤落至地。他烧的脑袋发糊,手指下意识地又想找玉扇,在被褥中乱蹭一把,终于抓到一抹质地凉滑的面料。 同时有些低沉的嗓音也传进耳里。 “你晚膳后的药没吃?” 这声音仍是带着懒闲,明显不高兴。 季澜没睁眼,只回:“吃了…” 夜宇将小几上的药罐倒出两颗,往身侧人的嘴边探去。 “张嘴。” 指下的唇瓣浅浅开启,药丸便顺着滑入。 季澜意识仍是模糊,吞咽过后,问道:“晚上的药汤中加了髯松子,你让安赐弄的?” 夜宇将他一缕银发勾在指间,漫不经心的嗯了声。 “我挺…喜欢那味道……”季澜仿佛呢喃的声音,断断续续。一小会儿后,呼吸才又再度绵长。 之前在半蝶教,因全教上下都中了毒,故他自是吃不出髯松子的原味,一沾口舌便全是发苦,且毒性退了后也没再单吃过。 此果实酸酸甜甜,一起入药对五脏六腑皆有益处,还能降低药味。 离开雪髯城之前,夜宇便随意交代了声。安爻立即会意,随即买了一整麻袋的髯松子。 前几日的鸡盅里便加了些,某个爱喝汤的人当时居然又多喝了三碗,可见喜欢程度。 眼下身旁的淡色身影仍是趴睡,因后背鞭伤只好了七八成,仍是无法正躺。季澜一手拽着他衣摆,似乎那缎面的凉度能让对方感到舒适一些。 今日下午,夜宇接到关于虫烟潭境的消息,便出宫一趟。面谈之人是名上百岁的隐士,对方表示,聚灵之器如今藏于潭境深处,是因千年以前,众仙门曾为此引发争斗,抢夺灵器造成血流无数,最后却是连聚灵之器的影儿都未瞧见。 此刻若再度进入潭境,恐怕仙门之间又将迎来第二次腥风血雨,老者隐士含蓄的表示,夜焰宫身为威震四方的存在,还望魔尊能慎重行事。 夜宇只听不答,如今虫烟潭境的地图与苍刎珠皆在夜焰宫,何时出发都行。而他必定得进入一趟。 高大的身影靠在床头,思索下午的对谈,指尖仍把玩着身侧人的银丝。 方才两颗药丸下肚后,季澜一身高热已慢慢退下,举拢的眉心也终于放松,可修长的五指依然轻捉着墨黑衣袍。 直至曙光渐渐洒进寝殿,从一小圈亮光扩散成室内半边,那捉衣的手,皆未松开。 床边人也维持了一夜靠坐坐姿,让那衣袍的一小角,稳稳地,被拽在对方手心。 -- -- 十日后。 某名雪衣仙者在十碗毒汤的摧残下,风寒终于痊愈。 夜焰宫马房外。 安爻心惊的牵着踏湮驹,往寝殿后头的枫林前进。 平时他对这灵马皆是恭敬,毕竟踏湮驹一个不爽,很有可能一脚将他踹进山沟中,这会儿仙尊居然想尝试坐骑,着实不可思议! 他有些担心,季澜鞭伤刚好大半,该不会今日身上就要多出一道蹄印。若真被踏湮驹给踢着了,肯定得卧床十几天不止。 且这匹灵马今早的情绪不是太好,方才安爻补充马食时,一直听见对方不耐烦地用健蹄踩踏地面,不知是不是墙角的稻草摆放方式不对,惹怒神马。 此时。 枫林中,早有几道身影在等待。 何凉凉听闻师父要骑马,惊喜的表示自己想过来观看,安赐便主动请示了宫主,最后才将人带来。 此刻何凉凉就坐在一处枫树下,那儿放了张浅色的石桌,一面惬意吃着髯松子,那一颗颗酸甜的果实,被装在小小的束袋中,将袋子称的鼓胀,看上去便知里头饱满。 他道:“师父,您好久没乘过灵兽,徒儿都要忘记您骑马的模样了。” 季澜浅咳了声。 好说好说。其实本读书人也是一点印象都无。 安赐也道:“仙尊在霜雪门中可有自己的灵兽?属骏马类吗?” 季澜闻言一个惊诧,发觉自己居然答不上来,幸好何凉凉替他接上了话:“我师父没有灵兽,以往去外地需乘坐的话,都是我当日从马舍租来,全是些灵力较弱的马匹。” 毕竟外头马舍,没什么能挑选的。 夜宇浑身懒闲,朝着季澜道:“还记得怎么骑?” 季澜冷静的回视:“可以试试。” 总之根本不记得。 待会儿该怎么摔就怎么摔。 何凉凉将一小把髯松子扔进口中:“师父您尝过这果实了吗,当真味道一流。” 他手里这袋便是安赐装给他的。当时在半蝶教他曾吃过一粒,然而不过一小粒,简直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发苦。故前几日他拿到这袋时,最先只勉强试上一颗,入口后发觉滋味上乘!与当时的苦涩是天壤之别。 季澜朝他摆摆手:“你多吃些,正好你大病初愈,这东西对身体好。” 眼下他吃不动了,毕竟早上才刚入腹一袋。 他也觉得髯松子比焦糖味瓜子好吃,随时随地来一把都适合。 譬如看话本配着吃,把玩枫叶时配着吃,用膳前后也偶尔会吃。一不小心迷上这滋味,便一连吃了好几天。 每回只要装果实的小袋子一空,隔日一早,他便会看见里头再度装满髯松子,恢复鼓胀模样。 石桌边。 安赐见至于桌面的小袋袋口有些松散,里头果子几乎要滚出来,便眼明手快的将束带拉起,递到何凉凉怀中。 何凉凉愉快地吃着,道:“若说对身体有好处,我们霜雪门也有满山的雪,弟子们吃都吃不完,只是师父以往不爱这东西,说类的味道特别重,您则喜欢清淡饮食。” 季澜顿时心底一颤! 雪? 这东西炖鸡盅岂不是最适合! 还不快把存货都运过来夜焰宫,雪貂使命必达,八百里加急什么的。 夜宇听见何凉凉的话,扬唇道:“看来仙尊不喜类?” 前日他见季澜喝汤喝的特别愉快,那时锅里参了整整一株灵。 季澜冷静道:“毒发一场,我口味自然有变。这雪既是霜雪门特有,未来有机会便能尝试入菜。” 何凉凉点头,觉得这话颇为合理,“对了师父,如今您风寒刚愈,记得别再将玉扇放榻上,待会儿又着凉,得再休养十几天。” 季澜一个噎口。 为何大家都知道这件事? 早晨他去了灶房一趟,里头师父因这些日子替他熬药,大概知晓他身体的状况,便撸着短胡,慎重叮咛他晚上别把玉扇垫在肚子下,容易着凉。 季澜面色镇定,淡淡询问对方是谁将此事告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