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要不是有任务在身,他哪敢这般随意翻动宫主的床榻。 如今应该说,宫主与仙尊的床榻。 不仅如此,他偷偷打凉了眼,以往空旷到给人一股冷冽感的榻面,最近时常一片凌乱,棉被半垂在床沿,枕上凹痕一堆,有时枕头还不在应对的位置上。 虽是有生气许多,可也简直一团混乱。 … 前厅中,安爻迅速将扇子交给夜宇,便恭谨的退下。 季澜一个个将扇面展开,将三弧平放,合成一圆,所有角度刚刚好,不多不少。看得出铸造前人有刻意调整过。 舟凝从包袱中拿出一把小刀,轻轻往古灵儿手指画下,小女娃忍着刺疼,将那裂缝的鲜血逐一滴至扇圆上头。 鲜红的液体染于刚硬扇骨上,并未立刻吸收,而是呈现小露珠那般固定在上头,两滴、三滴、四滴…从小女娃小上持续的一滴滴落下。 过了半晌,扇上却无任何变化。 古灵儿便更加用力地挤的手指,想将更多血液挤出。季澜已是不忍,正要开口让对方停下,夜宇却蓦地抬起手,掌心朝着扇面。 不过瞬间,一股极为强劲的灵力便散发而出,那摄人的灵力,让在场几人皆是身躯一晃。 夜宇修为高强,注灵时即有压迫性,气场逼的其余人稳不住身。 舟凝有些吃力地搂住身旁小女孩的肩,让她少受点影响,可她也清楚。 眼前三把古扇皆属灵物,说不定是少了灵力,才对鲜血起不了作用。 幸亏夜焰宫首座的修为数一数二,定能发生效用。 季澜则被这股力量弄得脑袋晕眩,如今他被封灵,没有东西能保护身驱,又负伤在身,金丹尚未恢复完全。没一炷香的时间,便膝弯一软,撑不住的摇晃。 腰后却环来一只胳膊,支撑注他身子,没让他往地面跌去。 半刻钟后,扇面鲜血终于全数被扇骨吸入,渐渐在扇面下晕开,扇上也显出藤状脉络。 。 古灵儿也将手指收回,舟凝立即拿了块小布替她止血。 季澜头昏眼花,眉心浅浅蹙着。夜宇瞥了他一眼,胳膊依旧绕于身后,没有松开。 古灵儿不禁喃喃唱道:“扇心渐染红彤血,图显扇骨引波澜……三扇痴醉引人缠,终究引起半蝶狂。” 那日的惨象还在眼底。海吟吟欲夺铁扇,软硬兼施,最终甚至搏命一抢。 所有的一切,皆是为了苍刎珠。 季澜听见了她的歌声,同样想到当日情景,道:“海吟吟要这珠子,应是想进入虫烟潭境。” 舟凝点头:“她一直期盼能立足众仙门之上,苍刎珠在道中流传许久,谁都妄想进入潭境寻找聚灵之器,却是无胆量也无计谋。” 谈话间,三扇阖起的圆已逐渐显出完整地图。 夜宇视线闲散,看似未认真打量。 季澜也跟着研究起来,可那地图过于复杂,看了半晌也没懂。 古灵儿止完血后,也想凑近一看,可才刚靠近两步,脖颈前方忽地一阵小光! 她不明所以地衣袍中的链子扯出一看。 链上挂了座小观音,是爹娘一再嘱咐,让她务必携挂于身,就连寝与沐浴都不可拿下。 小观音的额际有抹小点,明明体积极小,发出的光线却让人眼眸不禁眯起。 舟凝半眯着眸打量,正要询问之际,室内最高的那人便开口了。 “看来连苍刎珠也找到了。” 季澜瞬间便明白! 惊奇地望向小女娃掌上的观音。 古灵儿便将链子解下,递给季澜。 季澜明白她的用意,便道:“灵儿,你确定要给我吗?这东西看来对十分重要。” 古灵儿坚定颔首,眼中全是坚持:“仙尊待会儿将珠子取下,小观音还我即可。多年前爹娘交与我的时候,曾嘱咐过,让我做想做的事,做对的事,倘若我能明辨是非正义,不为任何事物捆绑,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强求,那便是我茁壮成长之时,他们也终将安心。” 季澜:“可这苍刎珠一职由你们家族所配戴,便是你们的东西,怎会有不属于之说?” 古灵儿正色道:“爹爹说过,祖先是''守护者'',守着一样贵重之物,在我离家那刻,便要担起守护之责,倘若迟迟寻不到交付之人,就要将这责任代代流传下去。倘若某日,有合适的托付人选出现,守护者万万不可利欲薰心,将东西强留于身。” 她一直以为,小观音便是守护之物,今日才知,原来是上头那抹发光的珠子。 而她深信,季澜便是最有资格的托付人选。 夜宇朝小女娃道:“你爹娘从来没告知,这观音上的东西便是苍刎珠?” 古灵儿朝他摇摇头。 季澜:“也许是爹爹有所考量,故未将话挑明,只含蓄的将祖先传承下来的话告知。” 他伸手接过小观音,指尖一个用力,将珠子给取出。 发光的圆珠捏于指头间,不过比米粒大上一点儿。 古灵儿也将季澜还来的小观音挂回脖颈,少了苍刎珠后,那座观音已恢复原状,不再亮光刺眼,而是质朴的翡翠青绿色 季澜端详了一阵,觉得这珠子几乎没有重量,若不是会发光,约莫会被认为是灶房掉出的米粒差。 他忽地想起,海吟吟为争夺此珠,下场凄惨一事,便道:“如今你们教中掌门换人了吗?” 舟凝:“海吟吟中了魔尊一鞭,金丹毁损严重,至今卧床不起。如今坏心揭露,已被拔除掌门之位,眼下由我代理,在灵儿年岁足够后,便会将掌门传给她,毕竟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掌门人,也是最有资格持传物铁扇之人。” 季澜点点头,“铁扇既为半蝶信物,自是得归回教中。可眼下上头又记载着地图…” 话说一半便停止,白袍仙尊陷入深思。 铁扇终将归还,可地图复杂,一时间也记不全。 还是拿份笔墨抄写下来? 他浅略估计,应当只要五个时辰。能抄一半。 身侧那人却插话,“让她们拿回去,本座已将地图记起。” 季澜顿时眼眸大睁。 想不到除了读心,魔头还有速记的技能。 夜宇直接将三把扇面阖起,其中两把递给对侧二人,道:“铁的木的可以带走。” 舟凝见他遗漏了玉制的,便道:“魔尊可是怕这三扇同时流于我们手中,会将地图透露出去?” 夜宇:“外人即使有了地图,也无苍刎珠,本座何须担忧。” 语气张狂。 舟凝甚是不解,“那是为何…” “本座自有用途。”低懒的声嗓直接打断。 季澜朝古灵儿道:“待我从潭境回来,再去看看们,到时灵儿说不定已成为掌门,能率领半蝶教发扬光大。” 小女娃积极乐观,虽年纪尚幼,可只要愿意努力,终有一日,定能展翅翱翔。 古灵儿展出感激的笑容,扑上前抱住季澜,她身高只到对方腰间,头上一顶小小的发冠仍是梳的整齐,如同季澜第一次见到的那般。 季澜便拍了拍她肩,朝她展出温和笑意。 舟凝眼中仍是对放火一事的歉疚,如今他犯的过错,是小女娃带着自己来道歉,不论是对季澜或者古灵儿,她皆是满腹恩谢。 季澜便转移话题道:“对了,为何雪髯城中所有百姓皆要戴着面罩?” 舟凝这才恢复些许笑意,“这传统原是半蝶教第一任掌门所创立,属于半蝶人的第一代规矩,没想到城中百姓看见后纷纷惊艳,认为面纱罩住脸面有番不同的风情,因而效仿,久而久之便广泛流传开,后来人人脸上皆是一罩面纱。” 季澜颇为讶异的点点头:“原来有如此由来。” 这半蝶教的带货功能挺坚强,指不定城中几家铺子全靠面纱发家致富。 舟凝见谈话告一段落,便牵起古灵儿的手,向季澜颔首。 离开前,她俩的行囊已装着代代相传的掌门铁扇。而上头最重要的地图与小观音上的苍刎珠,已留于夜焰宫。 季澜扬着浅笑,朝她们挥手,古灵儿回以一抹灿烂笑靥,舟凝则是稳稳地牵着她。 人都要成长,经过一事也长一智。 如今的半蝶教,还得清除异、重新整顿。这将会是个大工程,可也是她俩目前的首要责任。 越是肩负重任,越要振作并强大。季澜相信不用几年,这雪髯城的第一大教便能重见光明。 在对方二人的带领之下,恢复盛景。 -- -- 一刻钟后,季澜便回至寝殿。 小心翼翼地将苍刎珠放于瓷杯中,以防滚落。这东西小的不像话,似乎一不注意便会从视线中消失。 季澜望着珠子在杯里滚来滚去,不禁好奇地朝高大身影发问:“你留下玉扇,有何用途?” 夜宇挑眉:“没用途,本座高兴。” 季澜:嗯呢嗯呢。总归别人教派的宝物,不屑一顾。 他自然而然地坐上床榻,一面又问:“你当真把那幅地图全背起来了?” “嗯。”懒散的声嗓答道。 季澜将衣袍脱下,露出里头纯白里衣,这些日子他伤口愈合不错,已不会沾黏衣服,只是上榻前总习惯将外袍卸下,这样盖上黑缎被褥时,更能感觉到那舒适蓬松的触感! 他拉着被子。脑袋忽地想起前日的约定,兴致勃勃道:“我何时能骑踏湮驹?” 夜宇扬唇:“伤未好便想骑?” 季澜:“不成吗?还是他会将我甩落在地?” “也许。” “…那还是等下个月吧。” 连马都。 果真魔头坐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