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 地狱狂犬
“米特……”莉莉丝驻足，看着眼前垂首含腰的米特，内心陡然升腾起绝望。谁能想想到，这位大主教竟会在此时出手。
米特并没回应莉莉丝的呼喊，她的咽喉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声，听起来非常骇人。
在米特碾断蔷薇之径后，克里斯娜恢复了点力气，她强打起精神，虚弱地质问：“莉莉丝，这到底是为什么？”
二人虽说少有交集，但共同侍奉神明罗格。莉莉丝作为容器，不可能是背叛者，而自己又深爱着神明，克里斯娜怎么也想不明白，为何莉莉丝要杀死自己。
莉莉丝没有理会克里斯娜，她的气势正逐渐攀升，黑色的头发飞舞，血气缠绕，身后的翅膀张开，进入巅峰作战状态。
米特嗅到了危险，整个人直接兽化，变成一头巨大的黄犬。浑身上下黑气缠绕，龇牙咧嘴，凶狂至极。
既然米特已进入狂犬模式，莉莉丝知道言语无用，右手轻抬：“对不住了，米特。血爆术……”
无形的力量席卷米特全身，鲜血女王对血液有着绝对的掌控力。此时，米特血管里流淌的血液，在刹那间爆散。
原以为血管会跟着爆炸，谁料米特只是低吼一声，爆出身体的血雾，又尽数被吸收回体内。
“真是怪物。”莉莉丝暗骂一声，下一秒，米特已挥舞着利爪奔袭而来，其速度快如闪电，即便莉莉丝预判闪避，也差点被正面击中。
米特的攻势宛若疾风骤雨，莉莉丝只能全力躲闪。她一边后退，一边观察克里斯娜的位置，依旧在寻找着恰当的时机。
米特嗅到杀意，变得愈发狂暴。她爆吼一声，巨大的声浪震得莉莉丝视线模糊，浑身动弹不得。
莉莉丝还没来记得发力，只见米特一掌拍下，直接将莉莉丝拍进地面。莉莉丝挣扎着想要起身，忽然感觉脖颈一凉，原来是米特锋利的犬牙，已抵在她的脖子上。只要对方稍一用力，就能咬断纤细的脖颈。
“我输了。”莉莉丝知道，有米特在，她连自保都成问题，更何况是击杀克里斯娜。她凛冽的杀意像被针扎的皮球一样泄气，消失殆尽，摆烂地躺平，“抱歉，莱莎曼斯，我失败了。”
“莉莉丝姐姐，你怎么躺在地上？”下一刻，米特又恢复楚楚可怜的较弱模样，一脸关怀地看着莉莉丝。
莉莉丝懒得搭理米特，她表情麻木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：“你走，我现在不想理你。”
米特尾巴绷直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似是受到莫大的委屈。她扭头望向克里斯娜：“莉莉丝姐姐怎么了？”
克里斯娜该如何解释方才发生的事？眼下，她最关心的不是如何安慰米特。而是她必须搞清楚，为何莉莉丝千方百计想要杀死自己。
克里斯娜鼓足勇气，踉踉跄跄地走到莉莉丝身边，蹲下，认真地问：“莉莉丝，到底是为什么？”
莉莉丝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光亮，犹豫片刻后说道：“你的存在，威胁到了神明，仅此而已。”
“我威胁到神明？”克里斯娜无法理解，她仅仅是一位凡人，如何威胁到高高在上的神。只要罗格愿意，一念之间就能置她于死地。
“不，他无法杀死你。正如赫尔夫无法杀死艾姬多娜。这是守护者亦无法理解的命运……”
艾姬多娜，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。克里斯娜拼命回想，却也无法记起。
“艾姬多娜是谁？”
“是你的先祖，艾姬多娜·路易。”
“赫尔夫又是谁？”
“初代的世界神？”
“所以我的先祖，害死了赫尔夫？”
莉莉丝再次陷入犹豫，若说是艾姬多娜害死赫尔夫，可对方什么也没做。但确实是艾姬多娜的出现，让赫尔夫最终选择自我放逐。
“是的。”
“所以你们认为，我同样会害死罗格？”
“是。”
“这简直是胡扯。”克里斯娜不可置信说道，“仅仅是因为我的先祖与初代神的恩怨，就断定同样的事会发生在我与罗格间。这实在太过荒谬了！”
莉莉丝沉默了些许，继续说道：“可在邂逅你前，罗格他并不是这样。甚至，他对女人一点也不感兴趣。”
“改变难道不是好事吗？”克里斯娜反驳道，“你们这些人，难道不理解爱情？”
“改变对于人类而言是好事，可对神来说，却是最糟糕的事。神是世界意志和法则的体现，任何神在诞下之时，就注定了一种法则的永恒。除非法则的消亡，神才会改变。如果神的意志发生变化，意味着一种法则即将被扭曲消失。届时，随着法则的消失，神明亦将不复存在。”
听到此言，克里斯娜陷入沉默。随即，她开口问道：“赫尔夫因爱上艾姬多娜而不复存在了？”
“是。”莉莉丝给予肯定，“现在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？你的存在，是不变法则的唯一变数，是神明永生的终结之难。维系你与罗格并非爱情，而是名为披着爱情外衣的毒药。克里斯娜，你应当有所察觉才对。这份爱意太过浓烈……”
克里斯娜不想接受莉莉丝的这套说辞，可回想这阵子与罗格的缠绵，是那般浓烈，难舍难分。情到浓时，罗格曾言哪怕在此时死去，亦不会后悔。难道真如莉莉丝所言，她是会害死罗格的毒药？
“所以，如果你发自内心爱着罗格，就应当自裁。”莉莉丝淡淡地说。
听闻至此的米特愣住了，她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聊什么。爱情会让神明会消亡？莉莉丝姐在劝说克里斯娜姐自裁？难道大家不都是朋友吗？
“我想这其中一定存在有误会，不如等到神明大人归来时，自行决断！”米特觉得身为大主教，她此时有必要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。
“等到罗格归来，那一切都晚了。克里斯娜，如果你下定决心，最好就是现在。”
“别再说了，莉莉丝！”米特上前捂住莉莉丝的嘴巴，回头望向犹豫中的克里斯娜，“爱情是美好的，如果有人因爱而死，那也是幸福的！”
此言一出，莉莉丝瞳孔一缩。这让她不由地回想起赫尔夫自我放逐前的时光。
那是一个银月之夜，赫尔夫靠坐世界之树上，伸手指月，微笑着说：“莉莉丝，你知道吗？人类看到月亮就会感到快乐，明明月光什么都没有给予，他们却能从中得到满足。比起强大的我们，弱小的人类更容易获得幸福。这可真是奇怪啊……”
奇怪，确实奇怪。难道幸福地死去，死亡就变得美好吗？莉莉丝无法理解，可她现在隐约捕捉到了那一缕情感。尤其是在成为罗格的容器后……
罢了，反正已经尽力。
等待罗格的裁决吧，死在这家伙手里，应该不会太糟。
……
处理完双头堡的事，罗格回到虚空神殿，他一出现，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。
所有人都在，莉莉丝，米特，莉迪亚还有克里斯娜。
大家都在等待着他，罗格疑惑地看向莉莉丝，发现她身上有伤：“难道，那些受祝者入侵了？”
“不，不是。”莉莉丝坦然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，告诉罗格在他离开虚空神殿的期间，自己尝试杀死克里斯娜。
罗格一脸阴沉地听完莉莉丝的发言，强压内心的怒火：“克里斯娜，她说的是真的？”
“是的，只不过莉莉丝之所以这么做，也是为了你。”
“为了我？”罗格感到不解，难道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，是出于正义？
克里斯娜知道罗格不信，于是将莉莉丝的理论重新叙述了一遍。
“莱莎曼斯，赫尔夫当真是因为艾姬多娜而选择自我放逐？”
莱莎曼斯有些犹豫，随后又坚定不移地点头：“是。”
“是？”罗格愤怒至极，随即哈哈大笑，“你们这些愚蠢的守护者，伟大的神明怎么可能因为爱情而消亡？你们没有踏入神的领域，却妄自以现象来推断本质。赫尔夫，断然不可能因艾姬多娜而自我放逐，这背后一定有你们不得而知的原因。”
罗格如此笃定，然而莉莉丝和莱莎曼斯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。二者的表情，仍然充满担忧。
罗格一愣，不免怀疑起来。难道果真如他们所言，自己坠入了温柔乡。
回想这阵子的放纵，罗格一直认为那是贪恋肉欲的结果。
事实真是如此吗？
“无论如何未经我的同意，擅自主张，袭杀克里斯娜，就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。念在曾经的功劳，暂且饶你一命。莱莎曼斯，这件事与你脱逃不了干系，所以判罚你同莉莉丝一起，关押地牢。”
“大主教米特，你忠心耿耿，阻止了一场悲剧，将得到更多的祝福。”
罗格最后看向莉迪亚，昨夜她异常的行为举止，是否与莉莉丝的计划有关，一时间难以判定。
“莉迪亚，暂且没你什么事，退下吧。”
处理完一系列事件后，罗格疲惫地坐在神座上。虚空神殿中，此时只剩下他与克里斯娜。如往常一样，克里斯娜拥入怀中，将脑袋贴在罗格的胸膛上。
美人在怀，罗格此时却无心享受。他回想起在莱莎曼斯永恒梦境里见到的那位艾姬多娜，对方在容貌与神态上确实很像。
这一切只是巧合吗？
“罗格，你怎么了？”克里斯娜柔若无骨的小手，搭在罗格的肩膀上，关切地问道。
“没事，只是有些疲惫了。克里斯娜，你也回去吧，我需要单独想一些事。”
克里斯娜恋恋不舍，但她又不得不遵从罗格的命令，无奈只能留下一个香吻，随后离开虚空神殿。
“确实，克里斯娜总能诱发我最原始的冲动。这可能是爱情，当然也不排除……是陷阱。”罗格强压内心的欲望，望着克里斯娜的背影不断思索着。
那么该如何验证呢？
罗格联想到了一个人，或许对方能帮到自己。
……
艾尔薇被囚禁在黑魂空间过去大约一年的时间。这期间，她多次找到克里斯娜寻求帮助，希望能够离开黑魂空间，回到巴罗培，然而都被妹妹拒绝了。
克里斯娜似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位可怕的神明。这一切在艾尔薇看来简直不可思议。她完全不能理解妹妹，会爱上本体是邪恶触手的神明。更何况，妹妹曾经信奉无上的光明女神，现在竟完全抛弃了信仰，自甘堕落成邪神的欲望之盆。
之所以知道这些细节，完全是因为该死的心灵感应。每每克里斯娜沉沦于欲望之海时，艾尔薇多少感同身受。为此，不知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，艾尔薇浑身颤抖，嘴里不住地咒骂着克里斯娜。
“这个嬴荡的贱货！”
艾尔薇挥剑，一剑将木制桌子斩成两半。木屑飞扬，艾尔薇完全不在乎，转身又对着衣柜出气。
直到将房间破坏得面目全非，艾尔薇才一边擦拭汗水，一边坐下。她根本不用担心，这些被破坏的场景，很快就会再恢复如初。为此她无比厌恶这个房间的一切，认为自己是活在某种邪恶生物的肚子里。
可令艾尔薇感到屈辱的是，她必须食用房间里突然出现的水和食物。尽管她怀疑餐盘里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食物。
“唉。”艾尔薇叹气，如果能离开这里，该有多好。她已经许久没去过巴罗培繁华热闹的集市，在铁匠铺里试穿款式最新的轻甲了。
和被追捧为女神的克里斯娜公主不同，艾尔薇是个身手不凡，颇有英气的公主，在军中的威望不低。如果她也获得了祝福，绝对会比妹妹更有名气。
只可惜，神明似乎从不眷顾她。就连先祖赫尔夫成神后，派遣给她的，亦是送命的差事。
简直是耻辱，艾尔薇徒手捏碎了茶杯。
门吱呀一声，被推开了。太久没有听见开门声，艾尔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等到她意识有人进来时，门又及时被关上了。
艾尔薇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披黑色华服的黑发少年，对方正凝视着自己。
艾尔薇从那深邃的眼眸里，先是看见了不屑，然后是疑惑，接着是如花火般迸发的欲望。接着，欲望成为火苗，火苗又熊熊燃烧。
艾尔薇甚至来不及反抗，就被突如其来的“火焰”无情吞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