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桑一夜没有合眼。
陆慎也是一样。
两人在床边盯着,但是赵砚,他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季桑心都凉了。
陆慎则来回出入,查案他要盯着,赵砚这边他也不放心,一晚上滴水未进,嘴唇都裂开了。
季桑给他倒了杯茶,已经冷了。
陆慎接过去,询问道:“有动静吗?”
季桑摇头:“没有,有些低烧,我刚刚灌了药给他。”
陆慎过去看了看,赵砚果然一丝动静都没有,他叹了口气。
“我叫人送吃的给你。”他对季桑道。
季桑没有拒绝,她确实需要吃点东西了,不然真的熬不下去。
中年男人急匆匆地闯进来,在门槛上绊了一下,跌倒在地。
季桑被惊了一跳,正要过去看看。
陆慎抬手拦住了她,道:“国公爷,这是要做什么。”
兴国公没有带随从来,北镇抚司的人也并不将这位国公爷放在眼里,甚至没人上前扶他一把。
他狼狈起身,但也顾不上责怪旁人,更不理会陆慎,焦急地往床边走去。
片刻后,兴国公跌坐在椅子上,眼泪滚滚下来,捂着胸口,嘴里喃喃念道:“我的儿……”
这姿态,十足一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。
但陆慎和季桑都是冷眼瞧着,一点不为这眼泪觉得动容。
陆慎冷笑道:“国公爷可别这样,好在赵砚现在闭着眼睛,不知死生,不然叫他看见您老人家落泪,怕是要嗝应死了!”
现在知道哭了,早干什么去了。
这皇城里不是没有养外室的人家,但能把枕边人,亲生的两个儿子哄了二十年的,兴国公绝对是头一个!
他也是真有本事,两头瞒骗!
兴国公稍稍冷静了片刻,也没有对陆慎的话不满,说道:“我就来看上一眼,等他醒了,你们别跟他说就是。”
只这一句,季桑就听出此人的软弱来。
他身为生身父亲,竟然连面对赵砚的胆量都没有!
她看着陆慎,想来赵砚并不想看见这位生父,但事情既然传到兴国公耳中去了,陆慎必定是打算。
陆慎嘱咐季桑道:“你好生照看他。”
季桑颔首,陆慎便请兴国公出去说话了。
出了门,兴国公道:“好孩子,我知道是你打发人来跟我说的,麻烦你了。”
兴国公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骨肉,只是他真的没有办法。
陆慎一点不想和这人说话,但好些事情,陆慎是一定要做的,道:“国公爷,您也看到了,赵砚每日都在生死之间徘徊,这回平安了,下回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,您好歹是有爵位在身的,是个男人,是赵砚的生父,不能真的置他于不顾啊!”
兴国公抹了眼泪,咬牙思忖了半晌,道:“好,好,你放心,我这回豁出老脸去,也要帮他的。”
陆慎听了这话,道:“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。”
兴国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,塞进陆慎手里,这才离开。
陆慎进来,季桑正打湿帕子,道:“走了?”
“走了,我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,”陆慎道,“赵砚和他哥哥,兄弟两个多好的人,偏偏这样命苦,有这么一位生父!”
赵砚的兄嫂都因他丢了性命,赵砚也不得不在锦衣卫中谋求前程。
季桑道:“我这样好的女儿,也有那么一位生父呢,这叫歹竹出好笋。”
她说的轻松,陆慎看着他们俩,脸上也带了点笑意。
“是啊。”
陆慎看着他们俩,这可真真正正的是一对苦命的鸳鸯,亲爹无用有狠心,一个没了姐姐,要抚养两个外甥;一个亲爹活着不如死了,兄嫂都没了,要照顾侄儿。
他拿出那个荷包,递给季桑。
“这是那老东西给的,你拿着。”陆慎道。
季桑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叠银票,都是五十两的大额银票,有二十几张。
“你们俩养孩子不容易,该拿的都拿着。”陆慎说道。
季桑收了起来:“只怕赵砚不肯收。”
“他傻,”陆慎无奈道,“这本来就是他该得的,他不要,还有善思。”
季桑将银钱收好,轻轻叹了口气。
陆慎还要去盯着他们审案子,是谁害的赵砚,他一定要查出来的。
季桑则继续照顾着赵砚,她心里还惦记着三个孩子,心想若赵砚今天下午还不能醒,那她就要回去一趟,把三个孩子都带过来。
虽然这很叫季桑痛苦,但这就是季桑她现在要考虑的局面。
她的悲伤是真的,可三个孩子,她也要打起精神,把他们顾好。
就算天塌下来,她也要帮孩子们顶起来,要将日子继续过下去。
中午,季桑逼着自己吃了两碗饭,给赵砚灌下汤药之后,季桑趴在床榻边,睡着了。退出转码页面,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。
赵砚浑身疼痛,尤其是背后,疼得尤其剧烈。
他慢慢地睁开眼睛,受伤时候的记忆也逐渐回笼。
他是趴在床上的,脸朝着外侧,赵砚的视线聚集起来,他看到了带着泪痕的侧脸。
那是季桑,赵砚眼前还模糊着,但他知道那就是季桑。
他心里将陆慎又骂了一回,他受伤是常有的事情,为什么要把季桑喊过来。
她来这里,只会平白伤心落泪罢了。
赵砚抬起手臂,手指轻轻在季桑发间碰了几下,不过片刻,手指又收回去,规规矩矩地放好。
赵砚到底有重伤在身,只醒了一会,便又沉沉睡去了。
季桑这一觉睡了大半个时辰,等睁开眼睛的时候,她敏锐地发现赵砚的手臂挪动过。
她一直睡着,没人动过他,他一定是醒了。
季桑立刻起身,喊道:“赵砚,赵砚,你醒醒!”
只是季桑的呼喊没用,赵砚没动。
季桑一脸失望,陆慎这时候进来:“怎么了,醒了?”
季桑忙说了赵砚挪动过的事情,陆慎忙叫人请郎中进来把脉。
果然,赵砚脉象比上午好了许多,应该是死不了的。
季桑和陆慎纷纷松了口气。
陆慎笑道:“行了,你不用当寡妇了。”
季桑冷道:“呸,谁是寡妇,没名没分的,他要是真死了,我立马托媒人给我说亲,省得整天为这等把性命挂在腰带上的人担忧,连带着我自己的性命都去了半条!”
怎么着,诏狱没人了,就他身先士卒地冲上去!
平日里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,就等着买他的性命。
都说了要谨慎,要小心,偏偏还是出了事。
多吓人啊!
季桑喝了两口茶,起身道:“你找人伺候他,我家还有三个小的,我昨儿走得急,说是回季家了,今天再不见我,就该起疑心了。”
陆慎惊讶道:“你这就要走了?”
季桑回道:“不走留着干什么,我是什么身份。”
左右人死不了的,陆慎看她也累得够呛,就叫了马车过来,把季桑送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