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桑脸上火烧火燎的,对上赵砚那审视又好笑的目光,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了,没见过喝了酒便说瞎话的!”她故意大声说着,也好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赵砚笑道:“我只听过酒后吐真言。”
季桑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,嘴硬道:“我不一样,我喝酒了就胡说。”
她想起自己去年那会儿伤春悲秋的模样,便觉得十分好笑。
还褒姒妲己呢。
明明是自己心里不放下,还要将责任推在赵砚头上,污蔑人家勾引她,唉,真是不像话,很不像话!
赵砚看她羞窘的样子,只觉得有趣。
季桑大多时候都是将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,沉稳庄重,十分可靠。
在他面前,季桑也是最合格的妻子,只有偶尔才会露出小儿女的姿态来。
赵砚有些遗憾。
或许他们也应该醉一场的,他也想知道,季桑思念自己的时候,到底是什么模样。
一定很可爱。
可惜他们成婚后不久,便有了孩子,想跟她一起喝酒,也是孩子再大些之后的事情了。
季桑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:“看我做什么。”
赵砚笑道:“嗯,好看。”
季桑推了他一下:“我最近都长胖了。”
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凸出来的肚子,近来这个孩子的存在感越发强烈了,她胃口越发地好了,身上的肉也跟着多起来了,给她带来了许多不便,也带走了她原本美丽的容貌和匀称的身材。
季桑有时候也会因此觉得失落。
赵砚也是头一回做父亲,他从前只听说过做母亲的辛苦。
只有季桑的辛苦,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,方知道这“辛苦”二字,绝不是说说而已。
赵砚甚至不知道从何处安慰她。
他沉吟片刻,道:“不如我也多吃些,同你一般长胖?”
倒时候生了孩子,他们在一起瘦些,也是好的。
季桑听了这主意,朝他翻白眼,道:“你少胡说,我每日里这样辛苦,看看你还能安慰我些,你绝不能长胖,日后也不能。”
赵砚的相貌好,人也精干,这样看起来才好看。
若是长胖了,挺着个比她还大的肚子,脸也不好看了,那她的乐趣也要少了一大半了。
季桑喃喃说道:“哪里有勾人的狐狸精是胖的。”
赵砚没听清楚她后面一句,只听到什么狐狸精,简直哭笑不得。
他一个男人,长相出众倒是不假,但也不至于被说成这样。
赵砚道:“若是咱们相识的时候,我长得不好,你打算怎么办?”
赵砚仰头看着他,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若是长得不好,那咱们就结拜做兄妹,我给善思做姑姑,想来你也会关照我的。”
赵砚真是没有想到啊。
本以为他的胜利,是季桑深思熟虑的结果。
可实际上呢,季桑完全就是色迷心窍了。
看得上,就做夫妻。
看不上,就做兄妹。
着实是考虑得很周到啊。
赵砚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,季桑倒是理直气壮道:“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,若我是个五大三粗、不修边幅的妇人,只怕你也看不上我。”
她看脸怎么了,她就是喜欢好看的。
便是不嫁给赵砚,她要成婚,那也得找个看得过眼的。
赵砚忙道:“是、是,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
季桑对着回答很不满意,道:“若当初真的不是我救下的善思,而是其他女子,人家叫你娶她,你怎么办?”
她是从不问这种刁难人的问题,但今天季桑就想问一回了,看赵砚如何应付。
赵砚知道她是故意这样问的。
“那日大昭寺里人来人往,只有你最聪敏,最有胆量,才会救下善思,不会是旁人。”赵砚十分认真地回答。
那天大昭寺有庙会,人真的很多。
或许也有人注意到了善思和那对假母子的不对劲来,但他们都没有上前询问。
别说女子,便是男子之中,也没有去问一句的。
事不关己,也就不惹麻烦了。
但季桑一个柔弱女子,甚至她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,上去假装是善思的母亲,引起周围人的注意,抢回了善思。
赵砚当日来迟一步,跟路人仔仔细细问清楚了全程,便对这个女子心生敬佩。
须知道,面对比自己强的人,是很难生出勇气的。
季桑的勇气,何其珍贵。
这样的女子,也值得人珍惜。
季桑想起那日的事情,道:“我那时候,才将鹊儿和燕儿带出季家,在外住着,想着这个孩子的爹娘该有多着急,不知道怎么想的,便冲上去了,我后来还瞧见你,杀气腾腾的,吓死我了。”
还有鹊儿和燕儿,俩小孩那会儿也是张口就胡说,现在想想,真是好笑。
赵砚道:“那日才办完公务,衣服都没来得及换。”
两人相视,笑起来。
现在他们的孩子已经在季桑腹中了。
“婶婶,快来坐秋千!”善思大声说道。
“那秋千绑的结实吗?”赵砚问道。
“结实,我们三个都坐上去过了,才来找小姨的。”周见鹊说道。
燕儿手里还提着一串葡萄,没洗,吃的一手的葡萄汁水,正朝他们笑,眉眼弯弯,十分可爱。
季桑道:“正好我累了,过去歇一会儿。”
一家人便高高兴兴坐秋千去了。
过了八月十五,谢澄带着关容和柔娘,季桓和季桃,陆慎也带了陆决,还有那位金尊玉贵的皇孙,一并上山来了,很是热闹。
下了山后,日子照样过着。
生育一事,越到后头越辛苦。
武岚辛苦一遭,又是喜得贵子,夫妻二人也很高兴,但都惋惜不是个姑娘。
转过年,到了正月里,季桑也快生了。
赵砚暂歇在家里,一心照顾季桑。
正月十五这日夜里吃了晚饭,送孩子们出门赏灯,季桑和赵砚则在院子里散步。
结果走了一半,季桑突然觉得腹痛。
赵砚赶紧将她抱回了屋里,家里早请了几个会接生的,一看季桑,果然是要生了。
姐姐生育的时候,季桑是陪在她身边的,知道生孩子会很痛。
可就算季桑早有心理准备,她也没想到会疼成这样,以至于在床上大呼小叫。
几个稳婆赶紧劝她不要喊,省些力气,现在没到生的时候。
季桑不止不能大喊大叫,还要下床走动,这样才能够生得更快。
季桑哭着问道:“我还能走?”
她记得姐姐生的时候就一直躺着,没起来走。
稳婆解释了一番,季桑太疼了,根本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,只知道这样生得更快。
赵砚换了件衣服便进来了,打发了侍女,亲自扶着季桑走动。
稳婆知道这夫妻二人关系好,也不说什么。
季桑走走歇歇,有一个时辰,还吃了东西,又躺回床上,这回是要生了。
正好陆慎和谢澄收到了季桑要生的消息,带着孩子们回来了。
季桑道:“你去看孩子们,免得他们害怕。”
赵砚严肃应下:“你不要怕,我们就在外头等着。”
季桑点头,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话,赵砚叮嘱稳婆和侍女:“务必保二奶奶平安,到时必定重礼相赠。”
两个稳婆,一个是给武岚接生过的,一个是给陆慎请她大嫂找的,两个人都很可靠,也定了主次,倒是不必太过担心。
两人赶紧道谢,说了些吉祥话,便照顾季桑去了。
苦熬了一整夜,到了寅时,屋里传来一声啼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