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生不死,起死回生,都不过是人的妄想罢了。
吕氏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之中,想要求死,但她想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,她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,怎么会叫她轻易去死。
那几位没了孩子的妇人的仇恨,一半落在害了她们孩子性命的人身上,另一半就落在吕氏身上。
那天问道士,一直在被追捕之列。
当初他被锦衣卫围捕,就是吕氏悄悄把人藏了起来,一个高门贵眷,还是皇亲国戚,谁会怀疑到她身上?
道士蛊惑吕氏,吕氏也信了他的鬼话,甚至还联系了几个丧子的妇人。
至于那些孩子为何会死,是因为那道士说他有两个法子。
起死回生是其中一个。
另一个,是他将孩子的心炼成丹药,叫妇人吃下去,再做法招魂,那些妇人的孩子重新投胎到她们腹中。
这两个法子,一个比一个离谱,按理说正常人听到了只会觉得荒唐。
但那些妇人都有丧子之痛,甚至有人嫉妒家里还活着的孩子,竟然都相信道士的鬼话,做出了丧尽天良的事情。
这等事情传出去,简直骇人听闻。
但凡牵扯进这件事情的,绝不会有好下场。
两个孩子受了惊,季桑带他们回家,便请了郎中过来。
武先生夫妻俩早在季家等着,武岚夫妻也带着孩子来了,看他们平安回来,这才安心。
季桑先叫郎中去看两个孩子,照顾他们吃了些东西,睡下了,这才出来。
武岚直念“阿弥陀佛”,道:“实在太过歹毒了!”
武岚看两个孩子小脸惨白,眼睛通红,要心疼死了。
“我记得妹妹和妹夫家里好些护院,怎么被人闯进门了,这京城以后还能不能待了?”陈纬也问道。
“谁知她这样歹毒,”季桑叹道,“我们家人是多,可那吕氏花了五万两银子,找了几十个人,这才将孩子绑走的。”
人为财死,这么多银钱,自然是有人肯为她卖命的。
“几十个人?”武先生和武太太都惊到了。
赵家二十多个,已经是非常多了,等闲强人都闯不进赵家的大门,谁知吕氏这回居然找了这么多人过来,生生把孩子抢走了。
武岚道:“这果真是个疯子!”
陈纬看她气成这样,赶紧劝了几句,还怀着身孕呢,再气出个好歹来。
季桑也劝了几句。
武家一家人没有多打扰季桑,叫她和孩子们好好休息,说改日再来看他们。
季桑确实累了。
但她睡不着,送走武家人,便又去看孩子们了。
善思和周见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,只是受了惊吓,兄弟两个这会儿挨在一起,睡得正沉。
季桑坐在床边,静静地看着他们,眼睛都不敢眨一下,她害怕自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他们又会不见了。
季桑着实害怕。
她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,她腹中还怀着一个。
这回出事了,那以后呢,以后会不会再出事啊。
兴国公府的一个女眷,就险些叫他们痛失两个孩子,若是以后再得罪了什么人,他们一家难道都要送了性命吗?
季桑真的很害怕。
天灾难以避免,但人祸季桑真的不想再遇上了。
她不想孩子们有事,她自己也不想死啊。
但是事已至此,还能有什么办法,难不成现在带着孩子走?
这当然不可能啊。
鹊儿和燕儿她能够带走,善思呢,善思怎么办。
她又不是铁石心肠,自己拿他亲儿子一般养了一年多,他也懂事乖巧,不可能说不管就不管。
还有肚子里这个呢。
季桑思绪混乱,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。
她可真是太命苦了!
善思睁开眼睛的时候,被床边的人影吓了一跳,他瞪大眼睛,又看见是季桑在哭。
善思赶紧爬起来,用袖子帮她擦眼泪:“婶婶,你别哭。”
善思的声音还有些哑,他焦急地帮季桑擦眼泪,说:“婶婶,弟弟没有事。”
“对不起,都是我拖累弟弟了。”
他知道,吕氏是为了绑走他,才顺带将弟弟绑走的,善思心里很清楚,他对此实在是心怀愧疚。
善思这样说着,眼眶就红了。
周见鹊被两个人的说话声吵醒了,他也坐了起来。
季桑没想到善思会这么说,她呵斥道:“你说的什么胡话,这事情如何都怪不到你身上来,你才多大的人,这是我们大人的疏忽,我回去自然要和你二叔说道说道,轮不到你来扛这事儿,也不看看你才几斤几两!”
季桑要气死了。
她难道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吗?
这孩子一睁开眼睛,就要跟她道歉,赵砚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把孩子给养大的!
才多大的孩子,出了事不说多害怕呢,回来就先想这些了,谁家七八岁的孩子是这样的!
他那细胳膊细腿小肩膀的,他扛得起吗?
周见鹊还在发懵,他拉着季桑的手:“小姨,你不要生气……”
他有点害怕,他才醒,就看见小姨发脾气。
季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他们了,但善思这孩子实在是离谱了些。
季桑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鹊儿,你哥哥说,你是被他连累的,他要跟我说对不起,你觉得呢。”
这话,就是要挑明了说才好。
季桑要他们当亲兄弟,既然是一家人,那就免不了相互亏欠,相互拖累,但更多的时候,是相互扶持,是相依相护。
两个孩子被绑走,此事是吕氏处心积虑地要害人。
他们两口子千防万防,都没有防住,怎么能够怪到一个孩子头上,怎么能够让他心怀愧疚。
他才多大。
周见鹊的眼眶又红了,他对善思道:“你怎么能够这么说?”
怎么也轮不到善思说“对不起”啊,这叫什么话,他也被绑走了啊。
善思被训得脸通红,听见弟弟说这话,他讷讷道:“他们要绑走的是我,才连累了你。”
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周见鹊听了很生气:“连累怎么了,我愿意被你连累!”
“可是你差一点就死了,那个道士,他真的会杀人!”善思也大声说道。
他真的很害怕。
现在是弟弟没事,要是弟弟有事,他自己死了都来不及。
善思说着,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,周见鹊急得也跟着哭,用手胡乱抹他的脸:“哎,哥哥,你不要哭啊,我们是好兄弟啊。”
他真的不怪善思的,他要怪也要怪那个疯道士跟吕氏,怎么都怪不得自己的哥哥头上。
他急得什么似的,半晌说道:“大不了我欠你的钱不还了,咱们一笔勾销好不好,你也别说对不起我,我也不还你钱了,你看怎么样。”
善思听了这话,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了。
“你傻不傻。”善思道。
周见鹊不好意思地笑笑道:“我不傻。”
善思自己抹了眼泪,他说道:“你不要讨厌我,好不好。”
“本来就没有。”周见鹊说道。
善思又看了季桑一眼,他不说话,但也是同样的意思,不要讨厌他,不要恨他。
季桑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两把,哽咽道:“你是好孩子。”
善思便笑起来。
季桑道:“我叫人来照顾你们,我有些累,要回去睡一会。”
季桑昨天半夜起来,到今天中午都没吃没睡,就喝了几碗补药。
周见鹊看看她的肚子:“嗯,小姨赶快回去睡吧,我也还要再睡一会。”
善思也点头。
季桑起身,叫侍女来扶了自己一把,回去休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