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氏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来。
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?
怎么会这样快!她明明已经遮掩得很好了,所有人都以为她想要过继赵善思,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。
不应该查到她身上的啊!
明明再差一点,她就能够把自己的儿子们迎回来了,就差一点了!
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,为什么上天这样不公!
陆慎进来的时候,便看到这样一幕。
他大嫂跟吕氏是多年的好友,从前她身体好的时候,吕氏常来陆家,也是一位温和的大家女眷。
可谁能想到,短短几年,他们竟然会在这个破落道观里再见。
但不管她有什么理由,都不能伤害无辜的孩子。
陆慎上前,将善思抱在怀里,善思小声喊了一声“叔叔”,陆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,这孩子肯定是吓坏了。
陆慎紧紧抱着他,心口都疼,小声安慰了几句。
赵砚也将周见鹊抱起来,周见鹊紧紧圈着赵砚的脖子,还不忘去看善思。
两个孩子的目光对上,都松了口气。
他们终于得救了。
吕茵也被侍从一起抱走,小姑娘看见这么多人,还都是男人,早吓得哭嚎起来了。
至于吕氏,很快就被人绑起来,塞住了嘴,一并离开了这个破败的道观。
同他们一起离开的,还有几个孩子残破不全的尸骨。
饶是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,也不免为这样的场景感到心痛。
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,家里长辈将他们当作掌上明珠一般,结果他们没有平安长大,只剩下这一把尸骨。
可以想见这个案子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了。
季桑等在道观门口,在看到赵砚和陆慎各抱着一个孩子的时候,她的心猛然跳起来,朝他们冲过去。
谢澄赶紧上前扶了一把,以免季桑摔倒了。
两个孩子被放在地上,季桑冲过去,将他们一起抱在怀里,痛哭起来。
周见鹊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善思抹着眼泪,还劝说道:“婶婶,地上凉,快起来。”
季桑肚子大了,不便蹲着,她是跪在地上的。
赵砚将季桑扶起来,道:“已经没事了。”
季桑点头,紧紧握着赵砚的手,只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。
她叫侍女将两个孩子抱走,自己则朝着吕氏走过去。
吕氏的嘴还被塞着,季桑一巴掌扇在她脸上,打的吕氏嘴角流下血来,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。
吕氏则已经麻木了,她的孩子没有了复生的希望,她的心便也跟着死了。
季桑本以为吕氏是要用善思的性命换她再生一个孩子,却不想吕氏是要他的儿子由死复生。
季桑听这话,只觉得荒唐非常:“她是疯了吧!”
谁会相信这样的鬼话!
季桑道:“吕氏,你竟然相信这样的鬼话,只怕被你这样一闹,你两个孩子来世都没有了!”
她本来是从不会用孩子去刺激一个母亲的。
她怀着身孕,本不该如此,但今日季桑非要叫她疯得更彻底些!
吕氏果然听不得季桑这话,她面色惨白,用力挣扎起来,偏偏她的嘴被堵上,说不出话来,只有眼泪流了出来。
季桑道:“我们善思,是一敏法师都喜欢的孩子,在佛前侍奉,你敢这样算计他的性命,都要报应到你自己两个孩子身上,你还活着,他们要替你这个母亲赎罪的。”
吕氏本就有些疯魔,季桑说出这样的话,吕氏果然更加疯了。
她心想,她不要孩子为她赎罪,她不要!
她自己的罪过,跟孩子没有关系!
她的孩子不能复生,他们还有来世,他们怎么能够在地下受罪!
季桑道:“你好好想想,该怎么赎罪吧。”
说罢,季桑起身离开。
人一死,万事成空。
什么复生,什么来世,都是无稽之谈。
但吕氏既然相信这些,那季桑就顺着她,说些神鬼之事好了,她总要付出点代价的。
到了山下时,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。
兴国公府的,吕家的,其他丢了孩子的人家,全都在这里了。
吕茵的爹娘看见女儿还活着,立刻上前抢过孩子,一家人喜极而泣。
但那些已经没了孩子的爹娘,却只能看着孩子的尸骨哭嚎,她们真的接受不了自己孩子就这样无辜枉死了。
季桑甚至不忍去看。
那些人很快知道了前因后果,随后便有妇人扑上来,掐着吕氏的脖子,道:“是你,是你这毒妇!”
她的孩子是妯娌害死的,但吕氏也是难辞其咎,现在妯娌不在,她的一腔怨气都发泄在了吕氏身上。
吕氏的母亲不忍见此,却被儿媳死死拦住,道:“母亲,她犯下滔天大罪,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她撇清关系吧,不然吕家也要跟着完了!”
吕氏的母亲看着儿媳怀中的孙女,脸上一阵难堪。
她再是心痛,也无法了。
江二万万没想要妻子会做出这等事情,他冲上前,将撕打妻子的妇人推开,把吕氏抱在怀里。
“赵砚,赵砚,你敢这样诬陷兴国公府!”江二大吼道。
他的妻子柔弱善良,怎么会做出害人的事情,一定是赵砚,一定是他,是他要害国公府!
赵砚冷眼看着他发疯,道:“吕氏妄图让人起死回生,你们的孩子为何会死。”
为何会死?
吕氏当然问题不大,她从前也是个健康的女子。
但她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死了,她甚至还小产过两回。
生育和丧子完全毁了这个女人,甚至于已经叫她发疯了,身为丈夫的江二却不必付出任何代价。
江二上下牙齿打颤,他看着吕氏,满心的愧疚和悔恨。
他不该娶她的。
江二想,是兴国公府害了她,是自己害了她。
力士把江二和吕氏分开,江二是兴国公府的人,他们不能对他如何,但吕氏是要被关押起来的。
季桑看吕氏被几个打的鼻青脸肿,心头这口恶气才稍微出了些。
有那些人在,吕氏不会有好下场的。
兴国公府也保不住她,她只有死路一条。
赵砚看看季桑,道:“你和孩子们一起回去。”
季桑颔首:“好,你去忙吧。”
他们这回还追查出了个大案,这已经不是私怨了,赵砚还得回去办案。
兴国公姗姗来迟,一路上便得知了前因后果。
“你找的好儿媳!”兴国公对福灵郡主吼道。
这个吕氏,自己谋害人命就算了,还撺掇其他妇人,这回兴国公府不知得罪了多少人,日后如何立足!
出了这样的事情,福灵郡主却是分外冷静,道:“听说你近来跟你那儿子多有来往,国公府的家业都折进去一半了,怎么不见他给你遮掩一二。”
兴国公一哽,说不出话来了。
是啊,儿子最近已经有认回来的心思了,为什么就不能帮兴国公府遮掩些呢,何必闹得人尽皆知啊。
善思这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?
为什么非要国公府背上个杀人的名声,哪怕他要私底下处置了吕氏,也没什么好说的啊,为何非要如此。
想到御史的折子,皇帝的申饬,还有兴国公府无望的未来,兴国公差一点昏死过去了。
他急匆匆地去找赵砚,却被锦衣卫的人拦住,说他是犯妇的家眷,不能见赵砚。
赵砚则是远远地看着他这位父亲,他可以想见对方现在是如何的气急败坏。
但这远远不够。